2017年8月8日 星期二

Encounter Vol. 1:「你們都是真的想認識攝影的人吧!」專訪 Onfoto 共同創辦人孫蕙戀,認識韓國大學攝影教育



Encounter 專欄介紹: Encounter,相遇、交會,關於攝影也關於文化,更關於透過觀看在歷史發展上與台灣有一定相似性的韓國來打開一種視野,每一次的相遇、交會,都是再認識自己的機會。本專欄每月一篇。(編輯:王淳眉)


「你們都是真的想認識攝影的人吧!」


1964年,中央大學(Chung-Ang University 중앙대학교)是韓國第一個成立攝影專門科系的大學,五十年過去,韓國至今已有超過十所大學設立攝影科系,也有博士班,深化攝影的學術發展。


Encounter」專訪到 Onfoto 創辦人之一孫蕙戀(Hye Ryun Son 손혜련),問問她在韓國一路學攝影的經驗和經營 Onfoto 之後,觀察到在台灣與韓國學生學習攝影之間的差異。



孫蕙戀Hye Ryun Son 손혜련 ): 
來自韓國首爾,高中與大學皆主修攝影,並於美國舊金山藝術大學取得 MFA 攝影碩士學位。創作上對被遺棄的東西特別感興趣,不斷嘗試紀錄這些被遺棄的物品的神情。孫蕙戀使用大片幅相機進行紀實攝影創作,長期研究「重鉻酸膠質顯影(Gum Bichromate)與「鈀金&鉑金印相法」(Platinum & Palladium)等高階暗房印製手法。


Encounter」(以下簡稱 E)攝影師孫蕙戀(以下簡稱S)

E:Onfoto 的官網上寫著,你從高中就開始學習攝影,請問那是一間什麼樣的學校呢?

S:我因為從小喜歡畫畫,所以升學就往這個方向去準備。我高中念的學校是安養藝術高等學校Anyang High School of Art 안양예술고등학교)。安養藝高是韓國知名的藝術高中,我們在學校其實就跟一般高中生一樣,也要學數學、歷史這些學科,但是另外有百分之五十的時間,我們必須聚焦在攝影專業上。

這間學校有不同的專業,繪畫、舞蹈、音樂、劇場與電影、創意與寫作、攝影等六大項,這裡的學生都為了未來的職業或志向在做準備,其中絕大多數的比例,在升學後也會繼續相關領域的學習,以我自己的班級為例,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同學進了大學後還是學習攝影。


E:那可以談一下高中與大學攝影教育不一樣的地方嗎?

S:大學當然有更多時間專注在攝影專業裡。我們的課程在前兩年會需要學習攝影史、色彩學、不同媒材與相機規格的認識和操作這些關於攝影的基礎知識;第三年開始有各種採訪或分組的訓練,之前在中央大主要分為「 純藝術攝影 Fine Art Photography」、「商業攝影 Commercial Photography」和「紀實攝影 Documentary Photography」,現在則做了一些變動,新增「數位攝影 Digital Photography。我們通常在大學第三年選主修;第四年就是在自己所選的專業領域裡發展個人的研究計畫。

除了課程結構上的不同之外,我覺得和高中讀攝影最大的差別是同學、老師之間的關係和情感。高中時候因為課堂人數較少,每堂課大家都一起上,也因為年紀輕的關係,和老師、同學的關係比較親近。但是大學分組後,競爭意味比較濃厚,大三之後,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為了畢業,我們也要訂下作品集的內容和方向,一周一天和教授的討論是跑不掉的行程,加上我們每個禮拜不論在課上或是自己的作品集發展都需要面對同學評圖的建議,除了充實自己理論性的見解而能回饋之外,也得讓自己的創作主題更深刻,這種面對即時性檢驗的壓力不小。


中央大校園

E:大學同學都來自哪裡呢?畢業後可以找到相對應的工作嗎?

S:中央大有兩個校區,我們離首爾市中心比較遠,大約需要1.5個小時的車程,學生來自韓國各個地方,當然來自首爾的人比例上是比較多的,也有外國學生和外籍老師。這裡大部分的學生在三年級選主修的時候,百分之七十的人會選商業攝影,因為比較好找工作,他們大多會在畢業前或畢業後找知名攝影師的工作室擔任助理,累積經驗,然後開設自己的工作室。

第二個選擇是紀實攝影,因為韓國的報社或是雜誌所能提供的工作機會也不少。大概百分之三十的同學會繼續進修讀碩士,或者出國念書。

純粹的藝術攝影要找工作就非常難,這是比較現實的地方。中央大的學費不便宜,現在大約一個學年的學費需要將近32萬台幣,這不是一個親人的數字。也因為如此,學校的設備我們就會瘋狂地使用,器材、攝影棚、暗房、研究室只要寫下名字就可以預約使用,這是比較好的地方。

中央大校園

E:那中央大的碩士班和博士班呢?

S:因為我研究所就去美國念了,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據我朋友的說法,碩士的歷程大約二到三年不等,在你入學的時候就得選好主修。申請研究所的學生不見得大學也必須是攝影專業,只是你得在碩士求學的同時,在大學部修過五堂學士的必修課程。中央大會認為攝影技術是必備的基礎,但是否有你個人的觀點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至於博士的話,我能說明的就更少了,但是目前我看到的朋友,大多是在有個正式工作的前提,才去唸博士班,在這裡博士學業對他們來說偏向是進修性質。


E:你覺得韓國攝影跟韓國音樂或韓劇一樣,已經成為一種類型了嗎?如果是種類型,你會怎麼形容或介紹它?

S:這個問題可能要先定義韓國的音樂或是戲劇類型是甚麼。在我所知道的攝影領域裡,目前還是有一種看著西方世界的感覺,特別是美國或歐洲。現實的環境裡,在韓國很多攝影師是從其他國家回來的,他們比較容易受到推崇,或者是在學校裡也比較好找到工作。因此,若是有機會去國外學習,是會被認為在那個領域裡比較優秀的。

可是這當中也有有趣的地方。我在韓國和美國的環境裡都學習過攝影,但是我發現美國即使唸到碩士班,它的教學還是會從基礎的方向去發展。但是在韓國,要唸到相同程度的教育階段,我們必然有自己對攝影知識的理解或技術了,所以在這個層次上,往西方國家看的眼光是比較弔詭的。


E:在韓國,像Onfoto這樣的小型攝影工作室多嗎?他們的課程大多如何進行呢?

S:在韓國像Onfoto這樣的小型工作室非常的多,不過去那裏學習的學生跟 Onfoto 非常不一樣。因為我們大學的攝影系入學前還是需要先考試,所以在工作室學習的學生大多是為了考試在學習。也因此工作室的課程規劃就會像是大學課程的先修,有很大的壓力,需要發展自己的作品集,也同時需要知道自己創作的陳述和想走哪種專業類型的攝影。


E:如果有台灣學生想去韓國學攝影,你有什麼建議嗎?

S:一定要先有一些關於攝影的專業知識和操作技術!


E:能幫我們介紹幾位你很欣賞的韓國攝影師?

S:第一個想介紹的是在韓國非常有名的具本昌Bohn Chang Koo 구본창),他是一個很努力工作的人,大概八零年代中期從他開始,韓國的攝影從傳統的紀實開始有了轉向當代的路徑,直到現在他都非常積極地推動韓國當代攝影。他的《In The Beginning》系列,是對一個放大,但看不見臉的人體影像進行裁切拼組,然後用針線重新縫合再製作,這種表現手法現在看來可能沒什麼,但是二十年前他就用這樣的方式來作為一種表達藝術敘事的手法。
具本昌《In The Beginning》系列

第二位是裴炳雨Bae Bien U 배병우他擅長拍松樹,也因為拍松樹而有名,很多人認為他的作品很「亞洲」,所以在很多場合裡,會用他的作品來代表韓國、代表亞洲送給西方世界的朋友,像是前總統李明博就曾經把他的作品送給美國總統歐巴馬。


裴炳雨SNM系列

第三位想介紹的攝影師叫做 Atta Kim(김아타,他本來在韓國是沒有名氣的攝影師,2002年成為第一位在聖保羅雙年展展出的韓國攝影師,就這樣從國外紅回韓國了,現在他的作品也被 Bill Gates 所收藏。


Atta Kim ON-AIR Project, Monologue of Ice, Portrait of Mao


上面介紹的三位攝影師都有點年紀了,對於年輕的攝影家,我想介紹下面兩個組織,一個是朴健希文化基金會  Parkgeonhi Foundation 박건희문화재단 ,這一個非營利組織是為了與已故藝術家朴健希致敬。在朴健希(Park Geonhi)短短的 29 年生命裡,他作為一個攝影家、藝術家、創業者,不斷嘗試接連科技與藝術,並且在事業成功的時候,支持年輕有創造力的藝術家,說也奇妙,只要被這個組織選上的藝術家,就會變得很有名。


藝術家、創業家 朴健希

另一個組織叫做東江攝影博物館동강사진박물관),這個位於江原道的博物館是韓國第一個公眾的攝影博物館,會定期邀請個別藝術家來駐村,特別是一些在韓國很有名的藝術家,然後在這裡開工作坊教授學生,就跟學院裡的教學過程一樣,大家必須討論、評圖、表現自己的作品集,讓來自不同領域的學生都可以享受學習攝影的樂趣。


E:最後一個問題,根據你在 Onfoto 的觀察,你覺得台灣學生在學習攝影的時候,跟韓國學生有甚麼不一樣的地方?

S:就像我前面說的,在韓國像 Onfoto 這樣的地方,學習攝影大多是有目的性的,也因此學習壓力就會大很多。在台灣,或許因為沒有攝影系,所以大家不是為了考進大學的攝影系為前提來學習攝影,感覺比較自由、開放,會去像Onfoto這樣工作室學習的人,我覺得應該是真的很想了解攝影是什麼的人吧!



專訪後記:

五十年過去,韓國主修攝影的學生已經超過千名,並發展出各種攝影藝術空間和組織,在韓國,除了各大城市專設「藝術專門高中」確保藝術教育的養成和落實之外,2016年首爾市教育廳更宣布首爾中學將全面實施音樂劇、劇場和電影等教育課程,增強孩子對藝術課程的感知經驗。相較於台灣,藝術被視為感知世界與乘載思想的訓練仍不普遍,多靠個人的力量在各個角落努力著。攝影作為藝術的一環,如何跳脫僅僅是技術與器材的追求,加深透過攝影藝術對世界的認識與感知,在創作中轉化成個人對文化、社會或歷史的回應,也是我們得努力的課題。(編輯、文/王淳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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